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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袖觀點|臺灣「壓鑄」模具的過去和未來

作者 林當財

刊登日期:2024/12/01

最近,由於特斯拉MODEL Y的部分車體結構,為降低製造時間和成本,採用鋁合金壓鑄製程一體成型而被媒體頻繁的介紹。其實採用壓鑄製程來製造鋁合金、鎂合金、鋅合金這些所謂輕金屬產品,從很久之前就一直被人類廣泛的運用至今,因為它容易取得、具備一定的靱性、優異的被加工性、可以輕薄、不容易氧化、可以循環再利用等..特性。所以一直被做為移動工具的產品構造零件,如(腳踏車、機車、汽車、電動車)或是需要有足夠強度且需攜帶的通信、電機、電子產品零件,如(手機、筆電、照相錄影機、行動量測儀等...)及所有需要一定結構強度和靱性的產品零件、電磁波遮蔽件、不同物理性能需求配合件。

模具因為材料和製程各有不同的名稱,在台灣甚至於全球,所產出的模具如果以生產出來的成品材料劃分,大概可以分三大類,分別是塑膠、板金和鋁、鎂、鋅合金。當中占比最高的是以塑料為主的塑膠射出成型模具,其次是以鋼或其他輕金屬薄板為主的板金沖壓模具,排在第三的是以鋅、鋁、鎂合金的金屬材料為主的壓鑄模具。如果以產業的重要性來看大家是在同一天平上的,例如一輛汽車:鋁合金壓鑄件的引擎是心臟、而輪圈大部份是使用鋁合金壓鑄成型,目的是;不但是可以減輕重量,還可以經由調整合金成份,符合結構要求保證行車安全。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說它們是最関𨫡的,因為,塑膠代表的內裝件,沖壓代表的鈑金件,甚至還有其他特殊材料互相搭配,才能同時滿足了我們經濟、實用舒適且安全的需求。

壓鑄模具的過去

個人從事壓鑄模具已三十幾年,也見證了整個模具行業的發展過程。為什麼說是整個模具行業?上面提到的塑膠、板金沖壓由於和壓鑄成品互為配合件,所以對於彼此的製程內容和模具特性多少有些涉獵,再加上,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加入台灣區模具工業同業公會,因而認識了許多國內外同業和前輩,藉由他們的提攜和互動過程,累積了許多的經驗和感想。模具公會對我而言;就像是一個模具行業的『燈塔和避風港』跟著它一起成長拙壯,在吸收了它提供的養分之後,自己也可以成為養份的提供者,就像台灣的經濟一樣,因為早期台灣人有『台灣牛』的精神,這種精神不斷循環傳承而得以生生不息。

在台灣以壓鑄模具這個行業而言,業務來源由於有客制化特性,再加上少有規模較大的品牌廠加持,經營規模欲大不易。所幸全球的模具廠,除了品牌公司自己的附屬模具廠,大部份也是五十人以下的小公司,再加上有些先聖先賢們很早就意識到;島內資源和機會有限,不能只在島內互打,所以有些同業先進,當技術及規模達到一定程度之後,積極地出去打國際賽,在海外不但獲得口碑,也在海外成立分公司,甚至於提供客戶從模具開發、量產和組裝一條龍服務,最後成為全球知名的EMS廠。因此台灣模具業有好長一段時間,受惠於全球產業蓬勃發展,再加上大多數台灣人克勤克儉持續專注本業,因而維持了一定程度和時間的榮景。

台灣壓鑄行業和模具業目前經營所面臨的問題

榮景和好運不會一直跟著我們,從新冠疫情爆發且持續三年的影響,以往熟悉的商業模式被徹底改變,從地緣政治、貿易模式、產業規模、運輸往來、人力資源、庫存、匯率⋯等。就在前幾個月,聽到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先生,在他們的運動會上發表演說當中,讓我最有感的一段話是提到:他認為全球化已經是過去了,自由貿易也會是過去式,未來產業面對的挑戰會更加嚴峻。目前模具業,主要面臨的困境:「訂單不足、人才資源斷層」,其實這個也普遍存在其他行業。但專業模具廠有客製化的特性,也就是接單後才能生產,影響會比較直接。以壓鑄模具這個行業,甚至沖壓或塑膠模具也一樣,高度仰賴直接或間接國外訂單,如果經濟持續不振,大部份行業,要有勒緊褲帶的心理準備。再以台灣的壓鑄行業來說;存在著結構性的弱點,也就是幾乎是OEM性質,OEM的宿命是;隨著供應來源增加買方占有優勢,價格買方說了算,以往替代來源有限,有外銷能力的國內同業,大家還可以各據山頭,服務各自客戶,但當國外的買主選擇來源管道變多時,模具廠不得不對一些客戶的不合理條件妥協,例如價格、交期、付款條件,再加上CAE軟體普遍且價格愈趨親民,雖說判讀和修改仍需要專業能力,但己可解決部份問題。因此衍生出的現像是;有些以往只做外銷生意的模具廠,在工作靑黃不接時,不得不將部分業務轉向國內訂單,間接對只有能力接國內業務的模具廠造成訂單瓜分威脅。至於人才斷層最根本的原因是新生代價值觀的改變,和就業市場環境的多元性,及選擇、條件的比較競爭,這些問題,百工百業都一樣,不在此贅述。

壓鑄模具的未來

目前可以看到的結果是:大部份行業已迅速進入如滾雪球一般的汰弱留強的生存淘汰賽,要生存而且是有品質的活著,已經不能只靠-招半式的老本事行得通,更不是靠運氣和自我感覺良好的舊思維,得以以苟延長喘。在台灣以壓鑄模具這個行業而言,雖說;經營規模愈大不易,競爭條件有限,但-些複雜或附加價值高、具有挑戰性的產品,還是有一定利潤,所以與其在島內互打,不如專注市場廣度,積極出去打國際賽,前面提到;模具是客製化行業,普遍規模不大,這當中有二三人的小公司,也有好幾百人附屬在大公司的部門,前者還在草創初期,後者有其一定的資源和能力,其實我們最應該関心的是;那些不大不小(三四十人的公司)經營者投注了一生的時間,到現在仍然堅持往前走,在明知道經營環境越來越不友善的情況下,還撐著(以前常聽到前輩們說:「模具產業的現實狀況是:有技術的沒錢,有錢的人不願意投資的行業」。目前迫切要解決的,除了訂單還有二代傳承問題,以前世代傳承,上一輩雖然學歷有限,但一個命令下來晚輩們使命必達是理所當然,因為產業界大家都有自覺,要愛拼才會贏。那時候政府資源有限、加上百癈待興,所以照顧能力也有限。但世界工業先進國家,儘管也面臨外部挑戰,但至今都沒有放棄發展自己的模具工業。這兩年政府透過產發署,集結工研院、金屬中心和各大專院校資源和輔導量能,協助台灣模具和周邊製造工業升級轉型,甚至由行政院編列預算購置最先進設備,協助業者配合客戶研發需求,範圍不只有壓鑄,還有塑膠沖壓和材料四個領域。

建議

給政府單位

  1. 現有政府參展補助金應提高,可參考鄰近國家補助參展的模式,有感補助(至少50%)鼓勵公協會單位組團至海外參展。盡可能整合展商,以臺灣館方式展示規劃,但檔次素質必須提升,尤其要展場的裝潢/布置應適度提升,方能襯托廠商產品優質形象,吸引更多買主。
  2. 國貿單位提供產業潛在客戶名單時,希望是更有效的名單,例如:目標國家或市場有哪些公司在進口模具?什麼類型的模具?金額是多少?或是兢爭"對手都出口模具給那些公司?我們的駐外經濟文化辦事處,應該比較有管道可以收集到,再不然我們政府單位是否可以購買到這些資料,(環境一直在變,我們要的是有update的資料,而不是幾年前的資料)。
  3. 我的理解是:所謂先進製程,不應該是狹隘的字面定義,而是要植基在台灣本土現況,有更廣義的考量,只要是能讓這些現役「無名英雄」看得到進步,日後能因為品質可靠,成為客戶不可缺少的「関𨫡伙伴」,才可以由此造就出合理的利潤,有了信心和底氣大家願意再投入資源,哪怕家當都押注下去,他們也會想辦法延續香火,不致於最後走到斷層的地步。另傳承的問題不僅是只有企業,擔任輔導角色的法人機構和學校,也同樣面臨傳承的問題,政府應協助盤點、處理即早對應,其實幫業界輔導研究,是不小的市場,也需要有足夠的人來做,希望學校鼓勵有些研究生可以往這方面精進,學校的教授也要給予符合他們條件和期待的誘因。

給同業先進

  1. 訂單不足人才斷層:除了大環境因素,還有自身的兢爭力,解決的方法很多,政府也有提供了一些幫助,所以大部分還是要靠企業自己的努力。「把東西做好才能得到客戶的肯定」、「做出好東西才能提高附加價值、才能有合理的獲利,才能永續」。其實有能力做外銷的模具廠,也會有能力介入產品開發(ODM)的階段,幫助客人把關後續在產品量產階段的良品率,降低生產成本,對於大型客戶而言,雖有編制專責部門有時開發案多?時間急迫時,仍有必要藉助外力,對於中大型客戶,相關模具專業人才普遍不足,更需要藉助外力。也有部份來自歐美客戶委託台灣模具廠製造,大部分是以提供加工圖的模式,講究的是速度和機械精密度、以中國目前的現狀,我們不但沒有領先的優勢,已經落後了一段時間,當然並非全部。
  2. 大家不但會知道身體有問題要去找醫師診斷治療、但也有不少人會在固定時間做健康檢查,甚至於在平常奉行養生習慣。其實企業也一樣,不只是遇到問題請專家解決,平時也需要做好各個部門的實力盤點和教育訓練,近兩年來政府推出許多輔助項目,一定要密切關注,善加利用,機會不但是給有準備的人,也是給會把握的人。転型升級是要被刺激的,政府經費有限只能做到當領頭羊角色,先讓一些人動起來,希望達到刺激其它同業看到;因執行政府升級輔助計畫之後,而獲得改變的成績,能讓他們見賢思齊,洞察、檢討自己還有哪些不足,有了這個動機,相信大家的行動會更快。但我想已經踏出第一步的業者,並不會因為政府沒有後續輔助經費,就原地踏步,大部分的業者,還是會依照自己的發展規劃投入資金,一步一腳印去走。

結語

我們都說:模具是工業之母、也有人說是火車頭工業。我從事模具業快四十年,坦白說:政府並沒有辜負我們什麼?但我們也很爭氣,誠實納稅、為社會創造就業機會、為不同行業提供開發和量產最重要的工具,也為國家創造外匯。再次強調;世界工業先進國家,一直積極發展自己的模具工業,政府和同業先進,更要有信心溢注必要資源,團結國內業者共創未來。

最後我想說的是:企業面對的是呈現在眼前的問題,注重的是解決時效,政府想的是產業未來的趨勢和發展,注重的是計劃品質和KPI。雖然都是必要的,也沒有對錯的問題,但有些企業慢慢在我們眼前消失是事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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